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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旦学报》2012年第3期“文史研究新视野”栏目刊载张佳助理研究员《别华夷与正名分》


发布时间: 2012/0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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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复旦学报》2012年第3文史研究新视野栏目刊载张佳助理研究员的论文《别华夷与正名分:明初的日常杂礼规范》。以下为文章提要与栏目主持人语。

 

 

别华夷与正名分:明初的日常杂礼规范

 

 

 

[  ]  以统治族群变更为表征的元明易代,对中国近世社会文化史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明初在用夏变夷复古等口号下推行的礼俗整肃,涉及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对民间日常杂礼的清整和规范,即是其中的内容之一。明初在别华夷正名分等理念推动下进行的礼俗改革,实质上是儒家意识形态与政治权力相互配合,对民间生活进行的儒家化改造。它们共同塑造出明代前期整饬有序的社会样貌,也创造出一个后人看来礼制谨严、风俗淳厚的时代。

[关键词]  洪武  礼俗改革  胡俗 用夏变夷

 

 

主持人的话

 

葛兆光

 

14世纪中叶的元明易代,究竟给后世中国文化带来什么影响?这一王朝革命是朱元璋(宋濂代笔)《谕中原檄》所谓的驱逐胡虏,恢复中华复汉官之威仪吗?几十年以前学界就在讨论。举三个例子:1938年,中国学者蒙思明在《元代社会阶级制度》中说,明代取代蒙元的最初动机,虽不免有若干之民族矛盾,而民族矛盾之非革命之主因,只是革命之以阶级斗争发其端者,遂以种族斗争终其局。若干年后,日本学者宫崎市定写《从洪武到永乐》,也觉得明代政治从一开始起,主张对蒙古的民族革命的意识就非常低,只是汉族文化意识所带来的种种制度变化,意外地使得这场革命最初并没有民族革命的意识,但是结果却成为了民族革命。同样,20世纪50年代蛰居香港沙田的钱穆先生细读明初各种文集,他也很诧异地发现,新朝的很多士大夫,好像对明初汉族文化复兴并没有那么欢欣鼓舞,旧朝已覆,新朝已兴,在当时士大夫心中,亦似乎茫然不知,漠然无动。乾坤洗涤,天地清平,诸儒视之若膜外

也许他们说的都对。元末群雄并起争天下,最终推翻蒙元政权的时候,复兴汉族文化的意识,其实并没有这样自觉与浓烈。不过,到了明朝建立之后,在新朝疆域内去蒙古化就成为确立政治合法性与文化正统性的一个必然的措施。在这个意义上说,去蒙古化是一种后设的制度,因为要证明这个革命的价值,就要证明前朝异族文化的野蛮。要强调这个政权的正当,就要强调自己延续了伟大的文明。要确立新文化的意义,就要在各个领域把旧文化驱逐出去。明代初期的去蒙古化,包括洪武元年禁胡服、胡语、胡姓、洪武五年禁止蒙古人自相婚嫁等等,都是从文化、风俗、文献甚至血统上泯灭蒙古的存在。

我曾经强调思想史研究要重视思想的制度化。因为某种思想是否真正能够在生活中落实,一个重要途径是它是否能够经由官方权力制度化,依赖国家权力贯彻到社会和生活之中。张佳博士在这篇论文中用丰富的文献与图像资料,对明初有关胡名跪拜这两个看上去并不很引人注目的制度性禁令进行介绍,说明了洪武一朝政治权力对于儒家理念的制度化推广,以及这种制度化推行在形塑明初社会形态中的重大意义。他指出,明代初期,官方既禁止胡名,又禁止滥用先贤、皇帝、国号为名,不仅使得蒙古时代形成的汉人胡名现象大为减少,形塑了汉族历史与文化的崇高与神圣,也导致了胡人的被迫汉化;同时,明代初期对民间日常礼仪的改革,说明官方为了恢复传统汉族礼仪,对于蒙元时代逐渐蔓延的蒙古跪拜、饮酒、服装、统统严厉禁止,甚至在书札格式中出现的跪拜词语都一律禁用,这种努力导致了明代文化的去蒙古化。尽管这种制度化的用心,也许确实是为了王朝政治合法性的事后措施,但是正如这篇论文所说,明代以前,这种事情只是士大夫阶层的移风易俗,很少有国家直接干预。但是,明初政府颁定的这些日常仪节规范,反映了国家触角在社会生活各方面的延伸,也反映了儒家意识形态在国家的密切结合下,对社会生活的积极渗透

仔细思考中国14世纪以来的政治与文化嬗变,元明之际这一历史关节点的种种现象,也许格外值得留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