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座系列

摘要

王炳华:孔雀河青铜时代与印度、伊朗古代文明

 孔雀河青铜时代与印度、伊朗古代文明

王炳华

中国人民大学国学院西域语言研究所特聘教授

讲者简介:

王炳华,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所长、研究员,1992年享受政府特殊津贴。曾两次获新疆有突出贡献优秀专家称号。2000年离开新疆考古舞台。现为中国人民大学国学院西域语言研究所特聘教授、博士生导师。

 
    近年来,新疆孔雀河流域青铜时代考古成为媒体争相报道的热门话题。在古墓沟、小河墓地等地出土的“美女古尸”成为大众广泛讨论的焦点。人们对这个深处新疆腹地的荒漠考古成果充满了好奇。王炳华老师的讲座详细介绍了孔雀河流域青铜时代的考古发掘过程,古墓沟、小河墓地考古与孔雀河青铜时代文明,孔雀河青铜时代与印度伊朗文明的关系等几个方面相关的研究成果。
 
一、孔雀河流域青铜时代基本情况与考古发掘过程
新疆地区偏僻,气候干燥,生活和工作条件相对较差,但因为新疆特殊的地理位置,新疆考古所在研究中国文明和世界文明等方面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在这里,居民种族多元,干燥的气候使许多在气候湿润地区不易保存的物质资料都可以保存下来,因此考古资料中提供的历史文化信息相较其他地方,更为丰富珍贵。
 
罗布诺尔荒原位于新疆东部南天山和阿尔金山之间,是一个将近二十万平方公里的荒原。孔雀河则位于南天山的北部。孔雀河从天山到罗布诺尔湖,中间有五百公里的流程。历史上,孔雀河沿途沙、土不多,水草丰美,水质清澈,非常适于人类的活动。孔雀河青铜时代的考古遗存,大致就在这片区域内。从二十世纪初斯文赫定、贝克曼等人的考古探险到最近发掘的小河墓地,这个区域内的遗址将近三十处。
 
孔雀河墓葬群的年代,大概在公元前2000年至公元前1650年左右。关于年代的上限,也有稍晚的说法,所以一般多使用“距离现在1800年到2000年”的说法。在全面发掘小河墓地过程中,通过细致的碳十四测定工作,墓葬群的年代下限大致可以确定在公元前1650年到公元前1500年。小河墓地,靠近沙丘,上下陈列了五层,整个的墓葬可能有300座左右,总共发掘了165座墓葬,一层中约有五六十座。古墓沟墓葬全面发掘后,共有42座墓葬,是一个40到50人的小型氏族聚落。从出土的干尸等情况看,孔雀河居民以高加索人种为主,具有白皮肤、黄头发等白种人的体貌特征。孔雀河流域出土的青铜器非常少,之所以要赋予“孔雀河青铜时代”这样一个概念,是因为从遗存的大量木器来看,如果没有非常锐利的青铜工具是无法完成的。
 
关于孔雀河流域的墓葬群,最早在十九世纪晚期,斯文赫定的考察行记中已经出现一些线索。1907年以后,斯坦因、日本大谷光瑞探险队等也对此有过相关的记述。由于一些历史情况,孔雀河流域的一些文物分别流散到了韩国首尔中亚博物馆、德哥尔摩等地。

二、古墓沟、小河墓地考古与孔雀河青铜时代文明
    根据近年的考古发掘,孔雀河青铜时代的经济生活既有贸易又有农业,贸易是主体,农业是辅助。贸易主要以牛、羊为主,农业主要以小麦、小米为主。但其中,绝对没有马,无论从贝克曼还是近年考古情况来看,都没有马的痕迹。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情况。目前一些西方学者认为高加索人种出现的地方应该有马。它可以作为代步工具。他们把马的代步工具作用与远途迁徙联系在一起了。但这一点不符合实际情况。
 
    手工业已出现男女分工。其中主要有毛纺织、制毡、木器、草编器(无陶器)、皮革加工等。在古墓沟的时间段内,毛纺织工艺还很粗疏的,女尸所穿的衣服是缝补过多次的,透过毛布,就可以看到肌肤。毛纺及制毡水平到了小河墓地的时期,有了很大提高。从现在的资料看,制毡的工艺最早可以推定在四千年前。
 
装饰物五花八门,主要有:蛇纹石、骨珠做成的手镯、项链、木雕人像、小件金饰耳环以及用飞禽腿部骨管串联起来披在腰间的装饰物。关于海菊蛤,贝克曼曾经采集了五百颗,拿到斯德哥尔摩,通过自然博物馆海洋生物学家进行分析,认为这些当属海洋类的产物,并且只在南海地区较常见。从出土的装饰物来看,当时人们生活在保证物质生活的基础上,已经想到如何去美化生活,而且可能还出现了长途的物质交换。
 
精神文化方面的情况较为丰富。出现了原始宗教,比如萨满崇拜等,出现的通天建木,一般都在四米以上,五米左右。关于灵魂不灭、追求长生的观念,最显著的一点是麻黄。早期在古墓沟,麻黄出现在包裹尸体的布中,通常位于人体的左肩上部。小河墓地中,除了有麻黄包外,在通天柱下面也放有麻黄。人体的下面也可以看到麻黄。麻黄中的麻黄碱可以帮助人发汗,缓解痛苦。因而,早期青铜时代的居民,对麻黄寄托一种非常神圣的观念。
 
关于“七”数。在小河墓地,有一位身份比较高的女性,她戴的毡帽上面有四组图案,用红毛线缝上去,七根一组,前后分别有两组。这给人一种概念,“七”是有着特殊意图的。此外,一位女性,头部前后有两个神奇的东西,由木头拼接在一起,上面镶嵌有人面形的东西,打开木片,里面有七道线。这些类似的现象说明,这不是一种简单的装饰作用,而是一种原始巫术的符号,并且被赋予了特殊的意义。
 
关于社会生活情况。虽然出现原始的宗教,但个体的家庭还没有产生。小孩一般是靠近女性的,但是绝对没有男女合葬的。社会财富已经出现分化,每个人的随身物品是不一样的。例如,最多的一个人带了26只羊角,说明他至少有26只羊,而且他具有私有观念,羊角上有孔,楔入木楔子,作为记号便于查找辨认。

三、孔雀河青铜时代与古代印度、伊朗关系探索
    我们从中可以得出这样几个概念,首先他们都属于高加索人种。印欧语言学的学者很早就提出,早期一批雅利安人曾经南迁到印度、伊朗高原,但只存在语言学的证据,没有考古根据。孔雀河水系中的高加索人种,其物质存在与古印度、伊朗传说中的现象可以联系起来,这些从里海的东岸,阿姆河流域进入新疆,进入孔雀河地区,而这从实际地理情况以及相关的历史文书中可以得到合理的逻辑推证。
 
其次,麻黄与印度、伊朗文化中的苏麻、豪麻应属同一种物品。《吠陀》、《阿维斯塔》曾经赋予苏麻等一种神圣的概念,非常有助于我们认识孔雀河水系中人们对麻黄的重视。前文已经详细叙述。“蛇”具有神性。诸如印度乳海传说、梵天诞生图、伊朗文化中以蛇作为埃兰宗教的主神。在孔雀河流域墓葬中,也经常可以看到将蛇作为随葬品的现象。可以说明对孔雀河居民来说,“蛇”具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因而与南亚、西南亚能够建立一些文化上的联系。 建木,人类早期通过木头,可以与上天沟通,这是世界性的传说。建木与印度的阎浮树、伊朗的丝柏树等都有相似之处,精神上是相通的。这些具体而又非常隐蔽的文化元素,在逻辑上可以构架起这样一个概念,即孔雀河水系居民与印度、伊朗的早期居民在精神世界上存在许多相通东西,有相通的观念、信仰和追求。这就不单单是种族问题,也是构成民族的重要因素。作为一个文化概念,民族是由物质生活、文化生活、信仰等种种因素共同构建起来的。把孔雀河水系中可以捕捉到的文化信息与从印度的古代文献中捕捉的因素进行比较,其中有着相通的足以使我们产生联想的精神文化因素,这是值得我们注意的。
 
在讲座结尾,王老师还根据相关考古资料,提出了一个推论:在据今4000年前后,中亚大地曾因一次小冰期(H)之影响,发生过规模可观的民族迁徙活动。原居住里海周边的古代游牧人,曾南下伊朗、印度、新疆大地。新疆孔雀河水系的高加索人,是这一迁徙过程中的遗留。希腊、波斯著作中,称之为斯基泰人(与汉文史籍中“塞人”相关)。从现有考古资料分析,它们与古代进入伊朗、印度,操印欧语的移徙人群,存在紧密的关联(斯特拉波《地理》)。关注印度、伊朗同一时段的考古文化,可以对此提供更进一步的认识。
 
(张梦妍  整理)

 


发布时间: 2017/05/02

返回上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