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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西狩获麟”:《春秋》之“末”?书写之“始”?

 “西狩获麟”:《春秋》之“末”?书写之“始”?

李纪祥  台湾佛光大学教授

  本报告主要从阅读理论与书写学的角度切入,关于古老的中国经典《春秋》提出下列问题:作为“阅读者”的“阅读”而存在的《春秋》之“末条”,是否便是作为“书写者”的“书写”之“停笔”处?
 
  韩愈(768-824年)曾经写过一篇《获麟解》,他的疑问是:“麟”存在吗?在《春秋》文本首尾横跨两百四十二年的时间长度中,整部经文中对“麟”的书写只出现了一次,而且只在整部《春秋》之“末”现身一次:“鲁哀公十四年春西狩获麟”。“麟”是《春秋》的最后一笔。
 
  在“历史”的作用下,今日,我们已经看不到孔子在案前的写作,在汉代尚存在的《春秋》单行文本,今日也无法目睹。班固在《汉书·艺文志》(六艺略叙)说:“昔仲尼没而微言绝,七十子丧而大义乖。故春秋分为五,诗分为四,易有数家之传。”在汉世,不惟《春秋》是“单行本”,三《传》亦是单行本;或者说,加上了《邹氏传》的“四家”也都是以“单行本”的文本姿态传学于世。后世及今日所能得见的《春秋》普行本,已是与三《传》合成为一部“书”的“经传合本”形态,这种历史变化造成的影响,首先冲击到“所谓《春秋》”的所指所称,已经不是最初所称“《春秋》”时的“单行本”样态。
幸好,作为“三《传》的《春秋》”,大体皆近同,三《传》本所异者,主要还是表现在《春秋》作为“经文”的解释性上。现存《春秋》经文中,呈现出《左传》与《公》、《谷》两传的大异者,主要在经文之末条于何时结束上,迄今所流传下来的西晋杜预《春秋左氏经传集解》的本子中,所保留的《春秋》文本,其“经文”是在鲁哀公“十有六年。夏四月己丑。孔丘卒。”这条上结束。对此,杜预有其说,曰:“孔子卒。孔子作《春秋》,终于“获麟”之一句,《公羊》、《谷梁》经是也。弟子欲记圣师之卒,故采鲁史记以续夫子之经,而终于此。丘明因随之而作传,终于哀公。从此已下,无复经矣。”
 
  可见,依杜预之意,《左氏》的“经”还是与《公》、《谷》者相同。《左氏》与之不同者在其有“续经”;“续经”非孔子之经,“续经”系弟子有意将“经文”在“孔丘卒”的时间作为整部经文的“末条”,来成就其意义,故以“孔丘卒”书之而“大记其先师之卒”!
 
  熟悉中国经典形制的人其实都知道,无论是《春秋三传》中的“经传”、还是章怀太子注的《昭明文选》、或是王逸章句的《楚辞》,其实是以“传先于经”、“注先于经”的方式在作更深一层的阅读与理解,亦即首先是追随与遵循“传”来进入“经”、或是先以“注”为基础才能进入《文选》、进入《楚辞》。究竟“经传合成性”的本质是“经先于传”抑或是“传先于经”,即便专就“阅读”层面而言,也不是那么简单,不能“从一”而论。
 
  在历史场域与传学播世场域的交迭中,不仅是历史文本可在阅读者出生之前便已先行在世,而阅读者在理解位置上也自有自己掌控下的“本文”、“经文”。现下,我们也将以“阅读者”的姿态切入这一文本的千年大洪流中,无论那一种本子都显示着,“三传的经文/《春秋》文本”的“末条”,是在“西狩获麟”处进入“阅读”的“眼界”而作为“结语”的。这是孔子千年前在案前刻意安排了这样的文本叙述的形态,让我们在案前打开《春秋》文本时,看到的“结语”是“西狩获麟”。为什么文本要在这里“结束”?文本的最末一条的最后一字是“麟”,最后一词是“获麟”,这是何义?是“谁”获麟?为什么要在这里“结束”?我在开头提出的问题依然难以解答。(朱小巧  摘录)

发布时间: 2015/1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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