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人是中古时期特别是唐代曾经活跃在政治、社会生活、医疗、文学世界以及精神世界的一个特殊社会群体。他们凭借“见鬼之术”，或者自己与死者沟通，或者令本不能见鬼者见鬼，进而影响中古时期的现实世界和精神世界。返魂香由一种具体的东西逐渐演化成一种象征意义的东西，由救死扶伤的医药演变成为召返亡魂的道具，在见鬼人手中既充当了现实的工具，又担当了沟通冥界的手段。见鬼人和反魂香，勾画出了中古时期巫觋文化影响社会生活、医疗、文学以至精神世界的一个侧面，是中古中国社会史图卷的相当重要的一部分。
    在探讨了“见鬼人”这个专有词汇在历史文献中的流传之后，文章从厘清中古时期“鬼”的概念入手，探究见鬼人作为巫觋之身份，在沟通人间、冥界时和佛教、道教、文学家和专业医生之间复杂的互动关系。在历史的语境中探讨“鬼”的概念，笔者指出中国传统文化概念中的“鬼”，既区别于其他文明，又跟当时代的佛教有别。佛教没有灵魂的概念，六道之中虽有“恶鬼”，但是“恶鬼”也有肉身，还可以死亡，只是“格义”的结果。但是佛教在面对中国传统的灵魂—肉体概念的时候，进行了融通的解释，从而影响了这个时代讲“鬼故事”的风格和手法。“见鬼人”虽然被道教和佛教所排斥，但是后者们却在很多技术层面借用了巫觋的做法，而且侵入了巫觋的业务领域，充当起了沟通人鬼的角色。
     通过对这一时期具体例子（比如崔善影、雍文智、彭君卿等）的分析，笔者认为见鬼人在中古时期在政治和社会生活（比如迁宅）中都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但是见鬼人的最重要的两项业务，仍是看祟（治病）和招魂。前者要和医生竞争，后者要和宗教精英们竞争，两者都要借重反魂香。笔者从史料记载探究了反魂香作为一种意念上的东西如何从治病的药物演变成为招魂纳魄的道具。并且可以从日本的资料看出，反魂香的招魂功能是被广泛认可的。Hangonkō（反魂香）在日本文化中是一个常见的概念，而在唐代的诗歌中，反魂香也象征着对亡魂（特别是恋人）的追思。

     见鬼人由于他们的特殊技能，在中古时期的“鬼故事”中，经常充当证言提供者的角色。虽然佛教和道教排斥他们，但是在讲述感应故事的时候，经常会提到见鬼人，通过他们的证言增强自己讲述的可信性。同样的，医生和见鬼人虽然是竞争的关系，他们有时候也会让见鬼人为自己的疗效作出证言。很多医生，本身还兼有见鬼人或者宗教精英的身份。从巫觋的角度看社会医疗史，也应该是一个值得注意的方向。

2008-12-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