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胜利
有关“章法”的研究,往往会进入一个误区,即将文学作品当作死的文字组合成品来看待,用理性的抽象逻辑思维方法进行解剖和分析,因此有人认为章法指的是篇章的逻辑条理和结构。在某种程度上,这种受西方抽象逻辑思维影响的章法的研究,仅仅看到了篇章结构的表层形式。要想充分认识中国章法思想的精髓,应该寻找章法理论得以成立和发展的根基。
章法理论产生于魏晋南北朝时期。传统文论以人的身体或形体来比拟文章,即“文体”,这种观念把文学作品看做一个生动活泼、完整统一的有机体。对章法的研究,应该从“体”出发,“体”是研究章法的思维向度。《文心雕龙·章句》曰:
夫设情有宅,置言有位;宅情曰章,位言曰句。故章者,明也;句者,局也。局言者,联字以分疆;明情者,总义以包体。
郑玄注“章”为“明也”,刘勰用其意,认为“章”能够使思想情感明晰、明确、富有秩序,形成“文体”。章是安排情志的单位,章形成文章的“体”,体制、体格、体貌、体势、体面、体式等,是在章中形成的。“章”字还有法规、法度的意思。章与法互训,“章法”即包含法度或法式等意义。
就像人体有内在的精神情志、精气充溢的躯体以及外在的衣着装饰,共同形成一个人的仪表风度和气质风格,文体也具有不同的形式。其外在形式是由字句的声音、色彩、长短和句子组合的节奏以及篇幅的大小而形成的体裁或体制;内在形式是隐藏在句子之间的潜在结构,表现为血脉贯通和体势流畅。关于诗歌章法结构的组成形式,大体有两个层次:从体裁或体制角度进行研究的“显性形式”和从体势或体脉角度进行研究的“隐性形式”。这两种章法形式,都对作品的体貌风格产生重要影响,不同的章法组合,会形成不同的体格风度。
从体裁或体制的角度出发,章法研究的方法主要是采用分析方法,离章析句,化整体为不同的部分,剖析各个部分之间的组合关系和整体结构形式。其次看“脉”和“体势”,“脉”在文学批评中,指作品内在意蕴的条贯和会通。脉是一个把握文章整体的范畴,此后的“语脉”、“血脉”、“气脉”等概念,都是把握意脉贯穿作品整体的章法理论。“势”是由于情感的流动而形成的文体的动势,“体势”也是研究章法的一个重要的范畴。“脉”和“势”以及二者引发的众多范畴,是文体的内在机理,也是章法的“隐性形式”。
综上所述,“章法”即一部完整的、有机统一的、作为一个生命体的文学作品的法式或法度。诗歌章法就是作为一个生命整体的诗歌的法度或法式,它研究的是诗歌整体的体格结构和组织形式。